夏妍走出病房的时候，整张脸都发白，眼睛也有些泛红。

　　江丛看出她的神色不对，赶忙上前去问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
　　夏妍摇了摇头，“我没事。”

　　她低头把这段录音发给了江丛，“她都说了，但是这事事关个人隐私，越少人知道越好。”

　　江丛看着她凝重的神色，不由轻轻颔首，“好的。”

　　她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，抬手轻轻托住了自己的脸，有些无力。

　　任晴晴说过的话，不停地在耳边盘旋。

　　有一个人，我们从小就认识，后来他喜欢上了我，我也喜欢上了他。

　　明明知道不可以，但是在我高一那年，我们还是偷偷在一起了。

　　可是随着我一天天地长大，我渐渐知道了这件事有多离谱。

　　而且，在我接触了越来越多的人和事以后，我真的后悔了。

　　我以后还会认识更多的人，为什么我非要将自己困在这样不道德的关系里呢？

　　任晴晴最后看着她，泪流不止地说，“夏老师，你知道他是谁吗？”

　　“是谁？”

　　“他……是我的表哥……”

　　任晴晴说完，捧住自己的脸不住地哭泣。

　　夏妍的整颗心似是被重重一击，宛如玻璃般裂开，透明的碎片四处飞溅。

　　她终于明白了，任晴晴那天在天台上说的话。

　　夏老师，你的人生有没有做错过什么事？

　　你一定会说有错就改好了，可是有些选择不是你想改就能改的。

　　我后悔了，改了，也不能当它没有发生过。

　　我忘不了。

　　夏妍整个人都像是麻木了，酸痛的麻意从心间蔓延到指尖，让她一时动不了。

　　过了许久，她才想到要去安慰任晴晴。

　　夏妍起身向前，拥住了床上的任晴晴。

　　看着她难过的样子，夏妍的心里一阵阵地疼，眼泪也盈满了通红的眼眶。

　　夏妍深深呼吸，止住了即将落下的泪珠，她望着床头的天堂鸟，低哑地开口。

　　“任晴晴，你知道天堂鸟的花语吗？”

　　“是自由。”

　　“除了你自己，没有人能束缚你，所以希望你能珍惜自己的生命。”

　　雨越下越大，顾愔诚站在宿舍的窗边，认真地抬眼看雨中的校园。

　　在他视线的前方，是学校的礼堂。

　　顾愔诚记得那一年，在夏妍走后，他无意中打开她的博客。

　　第一条，发在他高三毕业的那一天。

　　那天下去，他们穿了校服去拍毕业照，那款是长袖的白衬衫。

　　每个毕业班轮流在学校礼堂里拍照，开足了空调还是有些热。

　　他们班拍完以后，就出去让给别的班级拍。一出去，他就被几个女生给堵住。

　　高考结束，所有人的情绪都得到了放松，她们相互笑闹着看着对方，然后一起涌上前去。里面有他们班的同学，也有隔壁班的。

　　“顾愔诚，想要你校服的第二颗纽扣。”

　　“顾愔诚，第二颗纽扣可以给我吗？”

　　顾愔诚看着几个说辞一样的女孩，又好笑又好气。

　　“为什么要第二颗纽扣啊？有什么寓意吗？”

　　“因为那是最接近你心脏的位置啊。”

　　她们异口同声地说道，然后一起笑起来。

　　他这时才恍然大悟，轻轻蹙眉，“可是，你们几个人也分不了……”

　　“那你自己选一个人给。”

　　顾愔诚挠挠头，看了又看，“那我还是不给了，给谁都得罪人。”

　　女孩们一阵哄笑，然后散开了去。

　　这时，他听见后面有人轻轻哼了一声。

　　那人的声音有些熟悉。

　　他转过头去，正看见夏妍站在礼堂旁的一棵桂树下望着他。

　　她也要参加好几个班级的合照，穿了一条剪裁得体的鹅黄色短裙，裸色高跟鞋。

　　“夏老师，拍完照了？”

　　夏妍点点头，“没想到你这么受欢迎。”

　　他们在的地方是礼堂侧面，其他年级还在上课，校园很安静。

　　顾愔诚看周围没有人，轻声笑了笑，“弟弟受欢迎，姐姐不开心吗？”

　　夏妍咬了咬唇，却是没有再说话。

　　“你来得正好，帮我拿一下。”

　　他把书包递给她，然后开始解开衬衫的纽扣。

　　天气太热，他里面什么也没穿，露出完美的肌肉线条。

　　晶莹的汗滴顺着紧实的肌肤向下滑，滑过块垒分明的腹肌，沿着人鱼线又慢慢没入裤头。

　　黑色西装裤裤头都洇湿一块，显出深浓的痕迹。

　　脱完以后，他信手拿着衬衫抹了一下汗，又塞到夏妍的手里。

　　抬眼一看，夏妍正怔怔地盯着他的身材。

　　顾愔诚心想，她又不是没看过，怎么这幅模样。

　　“姐姐，帮我从包里拿T恤出来。”

　　夏妍这才回过神来，赶紧从包里取出一件短袖T恤。

　　她确实不是第一次看他裸露上身，但是却没有见过他流着汗赤裸着上身。

　　那些汗水从他身上滑落的痕迹，像是也淌过她的心，些许的痒。

　　他的那个样子……有点性感。

　　夏妍心里暗暗想着，呼吸也微微乱了。

　　顾愔诚。她低头叫他。

　　顾愔诚刚把T恤套上来，低头下拉着，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“纽扣可以给我吗？”

　　顾愔诚一愣，抬起头来，只见夏妍正低着头。

　　她望着脚下踩的一颗小石子，脚底摩擦了几下，又轻轻抬脚，把它踢到一边。

　　她扬起头来，眼睛晶亮如繁星坠入。

　　“反正你也找不到人给，不是吗？”

　　顾愔诚顿了一下，又低低地笑了，她说的确实没错。

　　“当然可以，你是我的姐姐。”

　　他从她手里把衣服和书包接过来，去翻那件衬衫。

　　夏妍长睫一扬，“那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？”

　　顾愔诚垂眸，在找那颗纽扣，听到她的问题，就不假思索地答道:“当然是。”

　　夏妍闻言，一阵沉默。

　　顾愔诚不禁抬眼，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尖，心里一动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。

　　他刚想说些什么，就听见有人大声喊他。

　　“顾愔诚 ? 。”

　　他回过头去，在他的身后，周恺正在大叫，向着他挥手，示意他过去。

　　顾愔诚应了一声，飞快地拧住那颗纽扣，一个用力，把它取了下来。

　　“夏妍。”他叫着她的名字。

　　夏妍托住掌心，他抬手轻轻地放了进去。

　　“我先过去了。”

　　他抱着书包和衣服跑了过去，只有夏妍一个人站在那里，呆呆地看着手心里的那颗纽扣。

　　黑底蘑菇形状的纽扣，上面镶着金纹，是学校校徽的图案。

　　这颗纽扣的照片，是夏妍发的第一条博客，上面只有一行字。

　　想变成这颗纽扣。

　　想变成这颗纽扣，想停留在离你心脏最近的位置，想只有我一个人能住进你的心里面。